Page 212 - 《社会》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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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凝聚及其演化:葛兰言的历史社会学
强调的社会学对传统历史学的反对, 葛兰言在实际的分析中打破了年
代学的限制,是对传统史学第一个最彻底的挑战。 他的分析包含涂尔干
学派对“演化”的基本假设:社会—宗教组织总是从简单向复杂转变,因
此只要能推论出不同的社会凝聚类型,就能确立演化的方向。 而他对传
统史学的第二个挑战就是彻底外在于“疑古”和“信古”的对立,不只拘
泥于文本与考古材料的谨慎互证而推翻或确证某一历史事实, 而是模
糊神话/诗歌与历史的界限,以神话与诗歌来证“社会事实”而非“历史
事实”(杨堃,1997:107-141),自然被传统史学者扣上“忽视文献真伪问
题”“犯了很多文本错误”的帽子。在 20 世纪初,这成为葛兰言不被国内
主流史学接受的当然理由(李孝迁,2010:39-40)。 然而,当我们今天重
提学术自信时,我们必须在历史学之外,从大的社会科学的角度来重新
面对经典文本,不断重新探寻中国古代文明及其与今天的关系,释放出
关于中国文明更广泛的学术价值与理论想象力, 这也是历代学人不断
努 力 的 方 向 (李 安 宅 ,2005; 李 宗 侗 ,2010; 周 飞 舟 ,2021; 赵 丙 祥 ,
2021,2023b;翟学伟,2024)。 在这一过程中,重新阅读曾“错过”的葛兰
言,重新详细整理他对中国上古文明所作的系统性研究及其方法,具有
实质性意义。 毕竟,我们可以看到,当葛兰言的研究从上古时期开始追
随种种演化,直到停留在中国封建时代时,他并不认为自己只是给出对
中国某段历史的认识,而是像库朗热一样(De Coulanges,2020),是通过
具体的历史研究接近对人性、人之情感的普遍理解,更是通过遥远的过
去给出对现今的认识, 而这也应该是今天对古代中国的研究乃至比较
研究的未来方向:
只有认识所有人类存在的方式,人们才能认识其自身。 正
因为如此,人才应该通过离开熟悉之地来重新找到自己,并穿
越世界各地也穿越一切时期来自我观察。 中国远在天边,中国
的封建制属于过去,或者至少可能属于过去,因为这些我们能
够接触的事实的文献都是在公元纪年之前。 然而,在深层次,
没有什么是远离我们的:最遥远的人性,或是看起来消逝地最
完全的时代,其实都近在咫尺。 ( Granet,1952:3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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