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1 - 《社会》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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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4·4

           绘,葛兰言不只是在方法层面以社会学的方式重构历史而已,更无疑是
           在挑战传统历史学写作的政治前提: 历史的书写不该是为了塑造和加
           强国民性, 而恰恰是应该指出这种国民性增强导致的声望竞争所带来
           的暴力现状,并通过对各个文明的历史研究,提供解决这一现状的各种
           可能性。
               以上我们阐述的是葛兰言的中国研究对处于学派及特定时空背景
           中的葛兰言自身的重要意义。 对古代中国演进的研究不仅推进了葛兰
           言对学派共同理论资源的发展与更正, 也直接提供了以社会学的方式
           处理历史材料的方式, 体现出年鉴学派将历史学的研究对象纳入社会
           学研究范畴的努力,更回应了葛兰言最深切的时代和政治关怀。 作为中
           国读者,唯有理解了葛兰言的整体视野,才能将他对古代中国的解释与
           中国的本土解释相对照,实现我们自身的“迂回与进入”。当葛兰言在用
           批评的方式阅读中国古典文献的同时, 中国本土的史学革命也正在如
           火如荼地进行,从梁启超、顾颉刚到王国维,都在逐渐引入现代史学的
           方法对中国之前的史学传统和文献进行批判性研究。 尽管葛兰言了解
           王国维与罗振玉的研究,也常常引用胡适的文章,但他对中国历史的进
           入方式、 分析框架和基本观点与史学革命及其后续不断修正与争论的
           解释仍然构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 如果将《殷周制度论》及其相关
           讨论与批评视为中国历史研究的一个代表,我们就会发现,对中国上古
           历史与文明基本问题的讨论很大一部分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从宗法
           与封建或宗统与君统的关系入手讨论封建制, 主要争论在于能否以宗
           统推君统,或封建制是基于但超出宗法的政治制度;二是在商周之间是
           发生巨变还是因袭,对照指出商周的物质、社会与信仰的不同表现。 对
           葛兰言来说,封建制的本质是依附关系,是一种政治关系。 这一基本定
           义同属于从库朗热到马克·布洛赫的传统。 因此,尽管经常认为中国封
           建时期的亲属组织与政治组织难分彼此, 葛兰言却并不以宗法与封建
           的关系讨论这一问题, 而是认为与前一个阶段政治组织与亲属组织彼
           此区分的状态不同。葛兰言在《中国文明》与《古代中国的婚姻分类与亲
           属关系》中都呈现了一个动态的过程,即因为作为首领—父亲的男性将
           政治权力引入亲属关系,才造成了亲属结构的破坏与封建组织的生成,
           这显然是完全不同于中国本土史学传统的解释路径。 而对于商周之变
           或三代的讨论,葛兰言甚至从来没有受具体朝代的限制。 正如西米昂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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