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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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与社会
从广义人文的角度讲,山林并不只是隐士的修行之地,而与王朝的
政治命运和天下图景密切相关。 沙畹(2021:2)论 泰山,开篇 便 指明 ,
“中国的山岳俱为神明。她们被看作自然崇拜的力量,有意识地运行着,
因而能够通过祭祀致获祯祥,也会为祈祷所动”。从两周到秦汉,山川祭
祀蔚然发展,秦汉大一统,“封禅、郊祀是皇帝巡游天下,在全国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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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期举行的活动”, 既整合了战国以来东西两大祭祀系统,又奠定了一
套独特的宇宙论模式。 魏晋以后,此传统继续传承,禅礼活动中符瑞多
现,山神庙主也往往伴有各种灵验的事迹,神巫代言天命,以“降灵宣
教”的形式发挥着社会政治作用(魏斌,2019)。
同样,“山岳亦是身具超凡能力之人的居所, 还有众多仙子或地灵
嬉戏于此……他们是神仙、受福之人,正如汉代铜镜铭文所说的那样:
‘上泰山,见神仙。 食玉英,饮醴泉’”(沙畹,2021:3)。 于是,在众神的山
川中,洞天福地、寺院道馆纷纷兴起,山林成为了南北流民“神仙”崇拜
的传递之所,也成为了宗教信仰及知识的聚散之地。 山居世界的“不死
之福庭”,既是神主的府第,又是智慧的学园,这一独特的文化场构成了
有别于现实政治的另一个世界中心, 不仅与城市和乡镇保持物质生活
的往来,更在精神生活上组建了与朝廷、官员和民众多重、多形态的互
动圈(魏斌,2019:332-343),并反过来深刻影响着权力政治的走向(胡
保国,2013)。
不过,就士人的最高追求来说,如陈寅恪所论以陶渊明为代表的新
自然说,已经将山林和田园转化为一种内在的心性,“久在樊笼里,复得
返自然”,或者说,“丘山”之爱并不仅仅指具象化的一丘一壑、一草一
木,更是一种胸中的容量,一种“心远地自偏”的境界。 《林泉高致》中提
到:“《白驹》之诗,《紫芝》之咏,皆不得已而长往者也。 ”(郭熙,2010:9)
山水的真谛,乃是愈不可得者愈为真,消除了尘世的浮念,才是山水最
真的世界(渠敬东,2022:8)。
可以说,山林与社会的交界面是极为丰富的,从百姓的民间信仰到
帝王的国家祭祀,从僧侣道士的修行到文人墨客的居游,都往往行走和
流动于此,甚至连那些世俗上的功名利害,也常常交接于庙堂与林泉之
5. 李零(2021:66)认为,“秦汉祠 畤 分东西二系,《史记》《汉书》说的 封禅主 要指山 东境
内封禅泰山、祭祀八主和巡行海上的活动,郊祀主要指陕西境内围绕甘泉泰 畤 、汾阴后
土祠和雍五 畤的祭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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