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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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与社会
人来说,道教也逐渐演化成玄理与行修的内学,在形神与心性之间推衍
(程乐松,2021)。 所有这些转变,无不凝结于山林这一重要领域的精神
成长上。 在唐人诗歌中,山水育风土,山水有清音,山水可发出哀鸣悲
愤,山水亦绽放着烂漫天真。 诗文书画的空前合流,开始孕育出“文人”
的概念(萧驰,2018)。
文人观的开创者非王维莫属。 王维隐居终南,又作辋川别业,期间
的诗句常为即目所见和即兴所感,却又超然物外,将整个世界凝现于顷
刻之间,由此将人在自然之中的沉潜和触发相互融合,将入世的感悟与
出世的情味交互展现。 一瞬即永恒,一画即世界,便是人文所寻求的天
人关系的最高境界。 同样,王维也是文人山水画的鼻祖,《山水诀》开篇
即挑明:“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 或咫尺
之图,写百千里之景。 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底。 ”画之
道, 便是要在尺幅内呈现自然的万千气象和生成流变, 而水与墨的交
融,则要求不再死守物象的形体不放,而是循着感悟的心迹来呈现自然
的化境。 苏轼评价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或张彦远强调“书画同
体”“书画同道”,都旨在说明人文之自然化或自然之人文化过程于表现
意义上的同源性。
郭若虚曾说:“若论佛道人物仕女牛马,则近不及古;论山水林石花
鸟禽鱼,则古不及近。 ”这里讲的古今之变就在于唐宋时期世族门第的
式微,给了白衣秀才平地拔起的机会,士人脱去了贵族气,而着意从自
然与人生的关系中去体悟世间的造化与心得。 其中,禅宗对于心源与境
界的提升以及理学对于法度与格物穷理的强调, 都集中于人生之修养
和天机之参悟的维度上。自然,亦为心性,天地造化融会于一心,再呈现
出一个恒久的世界来,便成了一种道统的依傍,米友仁说得好,“山水心
近自得处高也”。
于是,我们便从郭熙等人的画作和画论中,看到了“三远”“三大”
的世界构造法。 宋人从“平”“高”“深”的三度空间以及自然生命的时间
序列,乃至笔墨语言的多种表达方式出发,将儒释道三教合一所开辟的
人生理想与天理秩序转化为诗书画合体的具体形式, 以超越性的精神
人格来继承王道传统。 以此培育而成的胸中气味, 将万千沟壑揽于内
心,来守成天意和天命(渠敬东,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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