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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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3·2


               五、 山林的多重社会交往

               然而,山林及山林中的逸民隐士也往往会引来成见和误解:一是认
           为惟有人踪皆灭的山林才是士人的隐居之地, 这是一种自然主义上的
           避世论;二是认为只有彻底规避社会,断绝与所有人的交往,才能做到
           一尘不染,顺乎悠游自在的天性,这是一种伦理学上的绝世论。 难怪韩
           愈( 2019:868)曾讽刺说:“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
           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 ”
               其实,孔子也早就做过这样的提醒。 《论语·微子篇》曾描述过这样
           的场景:孔子一行路遇隐者长沮和桀溺,子路上前问津,不料引发了他
           们的盘问和嘲讽,桀溺大发议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 且
           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此番感慨是说,在洪水滔天
           的乱 世 ,谁 能 来 改 变 ? 与 其 跟 着 孔 子“避 人 ”,为 何 不 跟 着 我 们 去“避
           世”? 子路再来请教孔子,孔子当然不会这样看,他说:“鸟兽不可与同
           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孔子的主张很清
           楚,归隐的目的不是与鸟兽同群,把自己仅作为自然的一份子,虽然天
           下无道之时,君子当“卷而怀之”,但之所以要这样做,恰恰是为了改变
           社会!
               从这个角度说,世上从来就没有独存的山林,也没有单一的道统。
           出世和入世、山林与社会总是相伴而生的;士人于乱世中归隐,目的并
           不在于自我保全,对“人世间”或“人间事”也非闭目塞听。 诸葛孔明“躬
           耕南阳”,说自己“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待刘备三顾茅
           庐,“遂许先帝以驱驰”。 他的《隆中对》却是奠定三国大势的战略总纲,
           文首的“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与文末的“霸业可成,汉室可兴”形
           成了鲜明对比。
               儒林中终身山林者,如东汉初年严光隐居富春江上,或宋初孙复、
           石介于泰山修行,清初王夫之终老林泉,凡此种种。亦有待价而沽者,三
           国孔明、庞统,乃至明初刘基,均为隐士出山,贡献了赫赫的历史功绩。
           前文所述陶弘景,“以在野之名务在朝之实”,身在山中,却可让梁武帝
           言听计从,当然也从来不少赏奉。 而“以在野之法求在朝之位”,历史上
           亦大有人在,山林成为谋求权力之手段,欺世人之耳目,也是难免的事
           实(蒋星煜,2009: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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