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2 - 《社会》2022年第5期
P. 182

与魔搏斗的人:易卜生作品中的个体性危机

                一个“山妖”,在父与子的争吵中,他立志做一个“揭示真理的人”,他要
                用自以为是的真话来唤醒生活在生命谎言(life鄄lie)中的朋友,全然不
                顾“坚持真理”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 还有《建筑师》里的索尔尼斯,他
                靠运气、狡诈和残忍获取了行业地位,又无所不用其极地压制“下一代
                人”崛起,甚至不惜以良心为代价:
                         索尔尼斯:像我一样,你身上也有山妖。 是咱们内部的山
                     妖———是它在发动咱们身外的力量。 这么一来, 不由你不服
                     从———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易 卜 生 ,1995d:63)
                         索尔尼斯:对了,这些妖魔! 还有我身上的山妖———他们
                     把她的精血吸干了。(无可奈何,狂笑)他们这么对待她,是为
                     我的幸福着想! 是的,是的! (凄然)现在她死了——为我而
                                                                —
                                                                      —
                     死。 我活活地跟一个死的女人拴在一起。 (非常痛苦)我——
                     我偏偏又是个没有快乐就不能过日子的人。 (易 卜 生 ,1995d:
                     79-80)
                    和海达一样,索尔尼斯也是一个自我主义者,他竟然寄希望于一场
                火灾来成全自己的建筑事业,尽管在这场火灾中,他失去了仅有的两个
                孩子,尽管这场火灾让他的妻子变成了一个“死的女人”。 索尔尼斯认
                为,快乐是没法用便宜的代价买到的,这代价不是金钱,而是“人的幸
                福”。最终,这代价让他失去了精神安宁,变成了半疯子、精神病和“狂人”。
                    其实,易卜生本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山妖呢? 易卜生在 18 岁时就有
                过一个私生子,其生母是易卜生打杂的药铺的女佣,女佣比易卜生年长
                10 岁。 易卜生一直不愿意承担对这个孩子的养育之责,他一生当中可
                能只见过这个孩子一次。他难道不是在“绕道而行”吗?易卜生自己也承
                认,那个抛弃爱人的培尔·金特有很多他自己青年时期的印记。 舍斯托
                夫(2019:182)更加严厉地指出:“我要重申一遍,《野鸭》的全部内容和
                震撼人心的意义就在于艾克达尔就是易卜生本人。 是易卜生娶了别人
                的情人为妻,从妻子的情人那里获得财产,同时又善于对那些妨碍他发
                表崇高言论的一切视而不见,表现出吟唱诗人和先知的才华。 ”布鲁姆
                也认为,作为剧作家的易卜生才是那个“隐身的大妖”。 不过在他看来,
                山妖就像酒神狄俄尼索斯一样,是“超善恶”的,“他们更像是些跋扈专
                横、心理失常的儿童”(布鲁姆,2011:288)。易卜生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
                有着山妖的特点吗? 他知道,恰恰因为他知道,他才要用写作对自我进


                                                                          · 175·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