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4 - 《社会》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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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与现代性
追问对于我们的自主构成而言,各种界限在何种程度上是可以逾越的。
换句话说,就是批判既定界限的必然性,寻求某种对于该界限的“可能
性逾越”(franchissement)。当齐美尔指出绝对生命的本质是自我超越时,
他在哲学层面非常抽象地表达了我们其实每时每刻都处于两个界限之
间:更多或更少、更高或更低、更好或更坏、更智或愚。 当我们意识到自
己存在于界限之中,我们就已经在界限之外了。 我们每一刻都既在界限
中又在界限外,持续不断地打破既有界限,突破着原来的自己。 他未能
像福柯那样通过历史考证来具体研究各种界限形成的条件, 从而发现
“可能性逾越”的空间,但是他们都将超越自我既定的界限当作现代人
的典型态度。
福柯和波德莱尔界定现代性的角度与经典社会学家大相径庭。 韦
伯和涂尔干描述的现代性特征几乎完全属于马泰·卡林内斯库所说的
资产阶级文明的现代性,强调资本主义经济和技术层面的理性、功利、
进步理想等因素; 而福柯和波德莱尔的现代性意涵则毫无疑问属于卡
林内斯库( 2002:16-17、48-49)所谓的文化的现代性,包含着在浪漫主
义影响下对前种现代性的反对, 并孕育出了现代主义, 关注瞬时和偶
然。 这两种现代性之间一直充满不可化解的敌意,小众的文化现代性相
对于资产阶级文明的现代性而言一直处于边缘状态, 同时又张扬着一
种对前者的抵制与逆反。 从这个角度来看,齐美尔的现代性理论呈现出
一种更为复杂的张力, 以货币哲学为基础的现代性诊断在描述客观社
会秩序的层面展现出与韦伯、涂尔干类似的关照,而对生命内涵的深刻
剖析又超出了主流现代性关注的界限,转向了文化的现代性。 这种思想
内涵上比较隐晦的文化现代性或美学现代性倾向在美学化的表达形式
和表现主题上体现得更加突出, 在沙龙之类的生活方式上则得到了彻
底的释放。 所以,齐美尔的工作里既有“现实的真相”又有超越真相的
“自由修行”,既是对“现实的尊重又是对现实的冒犯”,虽然他没有像
福柯一样通过研究实践系统的谱系去完成一种“可能性逾越”形式的实
践批判,但是他的思想内容和研究方式处处渗透出“生命的本质就是自
我超越”的冒险特质,并且以自己独特的生活风格实现了对资产阶级文
明现代性的“可能性逾越”,即便这种“逾越”相对于福柯而言有更为温
和的形式。 形式让生命的冒险面临中断的风险,绝对生命之流将风险容
纳于自己不息的自我超越之中,现代性带来悲剧冲突的同时,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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