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2 - 《社会》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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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窝贸易的三重世界

                体的结果。 而人类学对世界体系理论的发展,不仅需要研究世界如何成
                为一个具有“中心—边缘”格局的整体,还要具体考察各个不同的处于
                边缘的“地方”如何在与“中心”千丝万缕的联系中构筑出多元的社会文
                化( Castellanos,2018)。 在寻找理解这种联系及历史动力的工具时,沃尔
                夫毫不迟疑地转向了“生产方式”,尤其是贡赋制生产方式和亲属制度
                生产方式如何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部分。 在这一视角下, 公元
                1400 年后的人类历史表现为单一经济逻辑在多种生产方式的相互作用
                下呈现为多元文化的过程。
                    与其说沃尔夫无视了 1400 年之前“非西方”的开放特征,不如说他
                延续了沃勒斯坦(2013a:13-16)对世界帝国和世界经济的区分:前者以
                代表等级制度的奢侈品远距离贸易为特征, 后者的建立则以大宗商品
                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基础。 在世界体系理论的论述中,近代地方和世
                界历史肇始于世界体系的逐步扩张和建立, 其动力源自资本主义对剩
                余价值的追求,这往往表现为大宗商品贸易对奢侈品贸易的取代,或者
                如西敏司(2010)关于蔗糖的研究所表明的,主要贸易货物由奢侈品向
                大宗商品转变。 但这种替代并不被视为等级体系价值理论与资本主义
                价值理论的交替,而是单一经济价值凌驾于多元文化,或者地方及生活
                于其中的人们用多元的“文化反应”迎合或反抗以欧洲为中心的单 一
               “经济冲击”的过程。由此,世界体系理论描绘了一个只受政治经济因素
                影响而全然丧失本体论区分的单一世界(王铭铭,2015:25)。 在 20 世纪
                末到 21 世纪初的全球化和跨境研究中,这一以攫取剩余价值为核心的
                理论与后殖民理论、女权主义、马克思和福柯关于权力和统治的论述合
                流,成为探讨全球权力不平等、统治与剥削关系如何共同形塑地方社会
                以及生产与消费之联系的主流视角。                 1
                    这种被奥特纳(Ortner,2016)称为“晦暗人类学”(Dark Anthropology)

                1. 例如,弗雷德伯格(Freidberg,2004)对菜豆的研究展现了欧洲严格的食品安全要求如
                何嵌入殖民语境中,欧洲各国通过商品链带来新型的后殖民统治方式,深刻改变了布基
                纳法索和赞比亚两国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费 舍尔和 本森( Fischer and Benson,2006)
                的研究则表明,生产经济作物西兰花的危地马拉农民和消费“健康食品”西兰花的美国
                消 费者,在 欲望、算 计和 挣 扎 的 日 常 生 活 中 , 不 断 再 生 产 着 关 于 欲 望( desire)的 全 球 话
                语;而无论是“公平贸易”( Jaffee,2014)还是“地理标志认证”(Besky,2013),这些 试图修
                正新自由主义市场规律的举措, 仍然建构于殖民时代的结构性不平等以及全球消费主
                义浪潮下西方消费者对生产者之“原始”“本真”“贫穷”的想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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