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90 - 《社会》2020年第1期

抑制演化 ： 库拉圈的社会权力

行机制 。
具体来说 ，《 老子 》 中 “ 不积 ” 这一概念准确地解释了为什么库拉圈
一方面是一个 “ 贵货 ” 的体系 ， 另一方面又可以使库拉宝物和名望都无
法积累 ， 尤其是无法实现代际积累 。 进而 ， 作者使用 “ 小邦寡民 ” 这个概
念解释了库拉圈的社会生态 ， 即这个社会并非不知道如何做大 ， 但却有
意做小 ， 以防止社会出现不可逆的 “ 文明化 ” 过程 ， 出现永久的等级 、 集
中的暴力 、 统一的度量 。 库拉民族志说明了社会权力是如何被有意抑
制的 。 与 “ 为之而不能 ” 的文明社会不同 ， 库拉社会的目的是 “ 能之而不
为 ”， 因此形成了一个抑制演化的世界 。
我们固然不能像迈克尔 · 曼那样 ， 将当代库拉民族志简单地称为
“ 新石器民族 ” 研究 ， 但这些远离尘嚣的民族的确保留了非常珍贵的材
料 ， 让我们有可能窥探人类的长久智慧 。 在 １９０１ 年一次重要的讲座
中 ， 莫斯承认这些民族同样有 “ 文明 ”， 但他们显然保留着人类社会更古
老的形态 。 杜蒙这样总结莫斯的观点 ：
严格地讲 ，“ 无文明民族 ” 是不存在的 ， 只存在不同文明的
民族 。 澳大利亚社会既不简单也不原始 ， 它和我们的社会一
样具有悠久的历史 。 正如我们在动物界看到某些现存物种尽
管与哺乳动物一样古老 ， 但更为简单 ， 并且与已经绝迹的早期
地质时期的物种更接近 。 同样 ， 奥伦达社会比我们的社会更
接近社会的原始形态 。 ５ （ 杜蒙 ， ２００３ ： １６２ ）
因此 ， 研究小型的 、 抑制演化的社会 ， 是为了理解在不可逆的文明
社会之前存在何种与今天的人相通的东西 。 用莫斯的另一句话来说 ，
就是那些 “ 在理性的苍穹下 ， 曾经有过 、 现在还有的各种僵死的 、 或苍白
的 、 或幽暗的月亮 ” ６ （ 莫斯 ， ２００３ ： ２８９ ）。
本文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引入 《 老子 》。 它或许是首部甚至是唯一一
部在 “ 抑制文明 ” 的努力宣告失败的时候 ， 试图保存 “ 非文明火种 ” 的著
作 。 在这一点上 ，《 老子 》 应该比任何启蒙以来的理论文献更接近于莫
斯所说的现代 “ 古式社会 ”（ 莫斯 ， ２０１５ ）。 在反思人类演化进程的问题
上 ， 老子类似托克维尔 ： 后者在平权社会不可逆转的时代 ， 预言了抛弃

５． 笔者对译文稍有改动 。
６． 笔者对译文稍有改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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