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6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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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的孔教革命:基于韦伯“卡里斯马”和“价值理性化”概念的考察


   无论是“以孔配天”,还是模仿基督教会的建制和礼俗,都是外观化的、
   有选择的移植,远未深入基督教精神的内核。在韦伯看来,这正体现了
   儒士气质的一条突出特征,即“绝对缺乏任何的‘救赎要求’,特别是出
   离此世来为伦理寻找根基的做法”(李猛, 2010 : 23 )。
       此外,康氏虽然在十几岁时就已接触西学,但是他真正严肃而富有
   热情地阅读西学,却是在开悟体验之后(张灏, 2006 : 28 )。上述种种均
   表明,康有为的孔教革命对于巫术力量的祛除,并非像洪秀全的太平天
   国那样是受到基督教弥赛亚主义影响的结果。它的核心动机,可以用
   《理性化及其传统》中的一句话来点出:“儒家的伦理可以不受先知革命
   和救赎要求的困扰,但却无法回避西方理性化进程带来的挑战”(李猛,
   2010 : 23 )。正是理性化的西方的挑战,才激活并强化了理性主义面向
   的儒学基要主义( 犆狅狀犳狌犮犻犪狀犳狌狀犱犪犿犲狀狋犪犾犻狊犿 )和对职业僧侣与教权组
   织的固有敌意( 犪狀狋犻犮犾犲狉犻犮犪犾犻狊犿 ),从而有“庙产兴学”运动的展开。 20
       在同时代人中,康有为对于“保教”和“变教”的认识是非常早熟而
   深刻的,但是他的孔教思想从未得到儒士阶层的广泛认可,并且很快就
   转而以文化—政治保守主义的面目示人,而它原初的激越的普遍主义
   精神,连同康氏并不隐秘的教主雄心,一并被流亡后的康有为本人亲手
   掩埋。可以说,孔教革命参与召唤的理性化转轨的“初生时刻”是极为
   短暂的,它未能孕育自己事业的直系继承人,因而它对于日后历史进程
   的影响仅是触发性的乃至征兆性的。
       孔教革命之所以呈现这样的局限,一方面是因为它自身的缺憾,另
   一方面则与康有为的变教意图有关。对于前一方面,下面谨从卡里斯
   马和价值理性化的角度各做一概述。
       先从卡里斯马去看。和大多数创教教主的禁欲气质不同,康有为
   富于拥抱现世的欢乐气质。禁欲气质的意义在于和现世的距离感,进
   而产生伦理紧张感,这种紧张感在康氏那儿是找不到的。他的《大同
   书》对人性所做的是一种坦率的享乐主义的解释,只不过,大同社会中
   世俗幸福的极大化和道德之至善不再构成矛盾,而是相辅相成(萧公
   权, 2007 : 21 ;张灏, 2006 : 69 )。也因此,大同境界虽然为孔教引入了未
   来感,但是这一乌托邦和现实之间缺乏宗教性的张力。正是这种张力


   20. 参见汲?( 2009 : 42 )所引的高万桑( 犞犻狀犮犲狀狋犌狅狅狊狊犪犲狉狋 )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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