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2 - 《社会》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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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士人的精神世界
在费孝通( 2009 : 250-251 )看来,传统意义上中国人对“人”“社会”
“历史”的认知框架,不是西方的“主观—客观”二分的体系,中国的世界
观更像是一种基于“内—外”这个维度而构建的世界图景:一切事物都
在“由内到外”或“由表及里”的一层层递增或递减的“差序格局”中体现
出来。因此,在中国的传统思想探索中,对“我”的关注自然地就继续向
“内”的方向深入,也就引出比“我”更接近“内”的概念———“心”。“心”
这个概念提示我们,在一般的科学实证方法论之外可以研究一些新的
领域。
概略地说,在儒家思想中,“心”的概念从一开始就包含“以己为中
心”向外推的意涵。在孟子那里,“怵惕恻隐之心”是人与生俱来的良知
良能,是类如看到“孺子将入于井”时人人皆会产生的内在反应。在根
本上,正因为人皆有“怵惕恻隐”之“良知良能”,人与人之间“将心比心”
才有可能。其中的道理在于,人皆有自身的耳目口鼻之欲和好恶趋避,
当可体会到他人之耳目口鼻之欲和好恶趋避。就像孟子劝喻齐宣王那
样:“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行仁政者,能“乐
民之乐”“忧民之忧”,才会有“民亦乐其乐”“民亦忧其忧”的结果。这种
心与心相通、由己而知人的过程便是“推己及人”。
朱熹在阐释《大学》的“薭矩之道” 32 时,明确将“前后”“左右”的推
度归结为“将心比心”:“左右,如东邻西邻。以邻国为壑,是所恶于左而
以交于右也。俗语所谓‘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黎靖德,
1986 : 362-363 )在 朱 熹 看来,如果能 做到“将 心比 心”,便 会“各 得 其
平”,不但消融了可能的怨恨,而且会带来孝悌慈爱。“将心比心”除了
具有儒家推己及人、忠恕之道的涵义外,还融入了道佛两家“心领神会”
“精灵相通”的意涵。于是,在伦理实践之外,“将心比心”也具有了涵括
中华文明多元包容特点的方法论意蕴。
前引钱穆先生与费孝通先生观点的重要启示是,“将心比心”和“心
领神会”在根本上不是理性和逻辑的演练,而是在对社会世界与人生深
入把握和细微体验的基础上,将人生圜局视为融自然、人际与灵性的整
体,将人理解为多重世界所塑造的“整全的人”。在这个意义上,面向整
32. 《大学》有云:“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
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薭矩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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