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2 - 《社会》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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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游戏”:网络直播行业的薪资制度与劳动控制
工厂的“去技术化”通过特定的管理制度和机械手段剥夺了工人对生产
过程和自身劳动的控制权。网络主播虽然在工作的地点、时间和内容
方面有较多的自由,也即拥有对劳动过程的控制权,但却丧失了对劳动
成果及其数量的控制权,无法厘清劳动付出与薪酬的关系。
“假人气游戏”深刻揭示了直播平台薪资制度的矛盾点:可以“主
观”操控的“客观”。虽然消费者被赋予评价、考核的权力,与劳动者建
立了直接关系,但平台方并未退场,而是隐身幕后实施劳动控制。平台
方将消费者的评价信息或观看数据作为劳动考核的一个重要标准(吴
清军、李贞, 2018 ;赵璐、刘能, 2018 )。但这些信息和数据往往并非公开
透明,它们掌握在平台方手中,为平台方的操控留下了巨大的空间,既
可以是激励网络主播的手段,也可能成为平台控制和打压网络主播的
工具。劳动者可能因为双方部分利益的调和而默许平台方操控数据的
行为,但这不足以解释整个网络直播行业对这种操控和剥削的同意,我
们还需要深入关注“人气”计件薪资制度对签约主播主观意识的影响。
五、命运自主: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
人气数据虽然可以被操控,但其与直播的劳动质量、主播的发展前
景之间的勾连依然有效。劳资双方都默认“越是大主播,越有资格享受
假人气”的江湖规矩。在假人气问题上,主播与平台各取所需,双方的
利益得到调和。为了“光明正大”地使用假人气、获得假人气带来的利
益,网络主播们自愿加入了这场人气游戏,不断地通过自身努力增加人
气,这反而构成平台经济意识形态支配得以进行的切入口。
主播不仅在人气考核要求和假人气利益的诱导下努力增加自己的
人气,服膺了平台方的利益诉求,还发展出了“能给平台赚钱才是硬道
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观念。主播的命运自主意识是薪资制度
与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定薪与考核的博弈中,由
于没有法律和行业标准的保护,主播只能遵循适者生存的丛林逻辑。
人气计件制度使主播产生了极度商品化的劳动观念,认为劳动力必须
转换为有效劳动才有价值。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则将直播行业的薪资
建构为一种没有稳定性和保障性的红利,因而,即使面临剥削与宰制,
主播也很少向平台方主张劳动权益,反而愈发强调自己应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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