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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之境:从《意大利游记》看康有为欧亚文明论
建立起来的法国社会人类学,是一个有其独到关怀的学统。它既不同
于以英国为典型、以研究海外殖民地社会为主要任务的“帝国营造人类
学”,又不同于以德国为典型、以研究本国一般传统为主要旨趣的“国族
,
营造人类学”( 犛狋狅犮犽犻狀 犵 1982 )。作为第三类,它的基本旨趣在于研究、
理解和推进介于社会(含国族)与世界之间的文明形成。带着这个共同
旨趣,法国社会人类学家有的将交换—结盟的社会和思维形态视作在
世界上普遍存在的“结构”,有的将亚洲文明传统(如中国和印度)和“原
始思维”视作他者,致力于借之反观西方社会生活和思想方式的问题。
而无论采取何种学术路线,法国社会人类学家在其研究中都充分表现
出对先在的、优先于“政治社会”的社会和超社会纽带的重视。
“学科后发”的中国社会科学界与法兰西学派立足于“第三方”对
“帝国营造”和“国族营造”学术所提的替代性方案距离甚远,其身陷社
会与世界二元对立概念的陷阱的程度也很深。相比于法国社会人类
学,在康有为逝世之后不久开始得到格式化的中国民族学和社会学,其
奠基人也有一大批是从法国学成归国的(如凌纯生、杨、李璜、卫惠
林、杨成志、柯象峰等)( 犡狌犪狀犱犑犻 , 2018 ),但由于其产生的年代为“国
难当头”之时,这些学科在中国变换了身份,成为“国族营造”事业的一
部分,其民族志和“微观社会学”(社区研究)大多关注多民族“帝国”诸
族系和传统融为国族的历史及这个国族在遭际“海洋帝国”工业势力冲
,
击之时所面临的“内发现代化”使命( 犠犪狀 犵 2017 )。这些“在中国的西
学”,也触及文明和文明关联现象,但总是将这些现象归结为国族(即
“中国民族”)内诸族系相处的历史迹象。 20 世纪 50 年代以后,国人转
而将此类现象等同于古代国家建立后的社会结构与文化特征,将文明
史改编为与社会实体之间的区域关联无关的阶段性社会形态。结果,
倘若社会人类学也存在于中国,那么,这门学科的旨趣便既非“帝国营
造”又非“文明复原”。尽管它时而也表现出对“帝国营造人类学”的向
往(如民国和近期出现的若干对域外的“民族志研究”),对于法兰西学
派所定义的介于社会与世界之间的中间现象(文明)它却向来缺乏兴
趣,而是安于以历史和社会科学研究方式复制对社会与世界的非此即
彼的区分。一旦这些成为习惯,那些在不同程度上趋近于文明现象的
论述(如多民族国家和“中外交通史”论述),便不会被尊重为“思想”或
“理论”,而那些带有最强烈社会与世界二分的论述(尤其是以国族为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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