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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9 · 2
此,这一体制趋于保守求稳,以便维持各领域各区域之间脆弱的平衡。
黄仁宇( 2001 : 219 )注意到,“明朝或清朝政府都没有货币工具,政府不
鼓励管理不到的经济活动。在很多情况下,政策几乎等于压抑国家经
济中较前进的部门,以便和较落后的部门同步。一致性可以降低区域
间的不平衡。…… 这个体制自然而然的结果就是,和外国的接触必须
小心过滤,以免破坏微妙的平衡。”历史上官方对商业经济发展的低度
容忍和反复抑制打击,其中的道理就在于,随商业经济而来的社会分化
和新型交易关系与已有治理结构相悖,会导致治理成本陡然增加。
观念一体化的逻辑结果是抑制社会的专业性分化,限制新的组织
形式和协调方式的兴起,阻碍新的社会机制的出现,导致社会发育不
良,甚至停滞不前。贾志扬( 1995 )在他关于宋代科举活动的研究中提
及李约瑟的一个有趣发现:在中国历史上,技术发明创造没有推动社会
变化,而是为官僚制度统治之术所用。例如,印刷术在欧洲引起新教革
命和社会演变,但在中国成为强化官僚制度的工具,促进了文牍官僚体
制的过度成熟(贾志扬, 1995 : 22 )。亚当·斯密提出,劳动分工的程度
由市场经济的发展程度所限制,两者成正相关关系。在中国社会背景
下,我们也可以提出如下命题:社会的分化和发育程度由官僚体制的扩
张程度所限制;但两者呈负相关趋势。
结果是,中华帝国的统治模式依赖内部封闭性来维持稳定,导致组
织机制反应缓慢,牺牲效率,社会缺乏自我更新进步的动力。在单一的
农业社会基础上,这一状态尚可长期持续下去。但进入近代社会,国门
打开,在与其他国家竞争生存的条件下,这一治理模式则难以为继了。
晚清危机特别是废除科举制度从根本上摧毁了这一同构性制度基础。
二十世纪初,随着科举制度废止,士绅流向城市,作为这一松散关联结
构凝聚力的士大夫一旦散去,各组成部分顿时四散而无关联(杜赞奇,
2003 ;罗志田, 2014 )。 2
2. 在结束关于历史上科举制与帝国逻辑关系的讨论之前,需要对本文上述立论的边界加以
说明并限定。首先,虽然本文着眼于唐宋以来科举制度与帝国逻辑的关系,这一分析框架和
基本命题也适用于其他非科举制时代,即在一个观念制度兴盛的时代,其组织形态则更多地
体现出松散关联的形态。其次,本文涉及了中国历史上的帝国逻辑,但关于科举制度及其制
度化过程的讨论主要是依据明清社会史研究成果;这些命题是否适用于中国的其他历史时
期,尚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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