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0 - 《社会》201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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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的科学
因此,韦伯的社会科学方法力求将生命的非理性力量纳入思想、制
度和实践的理性形式中去理解和认识,试图在坚持客观性和普遍性的
同时,为主观性和特殊性留出自由的空间,实现理论和经验的真正有机
结合。它要求研究者将生命的非理性本原动力,置于思想、心态和制度
的文化历史中,以理性和同情兼备的方法加以提炼和考察,使社会科学
的读者看到和理解自己与他人文明传统中长久存在的价值力量,在现
代社会中以理性和开放的态度坚持它们。社会科学不同于宗教和艺
术,不直接向人指出乌托邦,或引人走入艺术与诗的境界,但社会科学
同样可以借由理性的方法来指引灵魂的方向,使其在科学揭示的文化
制度和历史实践中找到自己的“守护神”,并按照伦理的方式来守持价
值( 狏犪犾狌犲 )。但另一方面,过于明确的价值立场,又可能遮蔽研究者对
客观事实的认识。韦伯的方法论包含着对社会科学研究者和学生的伦
理要求,但又反对如狄尔泰和李凯尔特过于哲学化历史的思路,主张在
具体的经验研究中,以科学的方式来培养伦理品质,借助对历史和文化
的客观化的社会科学,为人们指出价值方向。
韦伯的方法论思想,不只是某种程序性的“科学方法”,更是在残酷
的现实下,对人与社会如何思考自身的理性反思。贪恋事实、肚子填满
各种材料的“材料专业户”和缺乏对事实的胃口、只爱思想的形容枯槁
的“意义专业户”,韦伯( 1999 : 41 ; 犠犲犫犲狉 , 2012 : 138 )都毫不犹豫地反
对。面对理性和 非 理 性 的 对 立,走极 端决 不是 出 路。 3 要 克 服 这 种 分
裂,理解并揭示历史、文化与社会中的价值是关键环节。韦伯并不是局
部地强调某种方法论策略,而是试图围绕价值来建立一套化解理论和
经验、主观与客观、理性与非理性等对立紧张的方法论程式,让研究者
在经验材料和理论构建、历史处境和当下现实、研究对象和主体自我之
间往复运动,通过将主观价值客观化,在当下研究者和经验研究对象之
间建立价值联系,从而克服种种分裂和矛盾。这样的整体性和辩证运
3. 许多研究者认为,韦伯受困于思想中的内在张力,不是消极服从悲观的现实,就是走向与
之完全相反的决断论。正如施路赫特( 2004 : 114 )指出,立场差别极大的学者,如马尔库塞和
列奥·施特劳斯,在这方面反而意见一致(见脚注 121 )。阿隆( 2000 : 368-369 )也这样认为。
韦伯作品中的某些讲法如“诸神之争”和“不美不神圣不善方为真”,易于使人觉得他认可伦理
相对主义和决断论,或一味主张克里斯玛型的政治领袖。但这样的立场与他对政治家责任伦
理和现实德国政治的讨论并不一致。施路赫特( 2001 : 311-312 )对韦伯的著作做细致研读和
通盘考虑的做法,比片面强调某些词句更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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