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5 - 《社会》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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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2·4
物质层面的成功,意味着物化的个人利益和由此提高的社会地位,包括
高收入、财富累积和较强的购买力,并成为个体自愿劳动的依据(王程
韡 、 杨坤韵,2019)。 第二, 奋斗带有极强的伦理性和道德后果(Yan,
2013,2016)。 一方面,它成为“做人”的标准,无法实现阶层跃升和物质
成功会让人陷入道德和精神危机(Yan,2012,2013);另一方面则使利己
主义、特权文化滋长,存在失范和道德滑坡的危险(阎云翔,2017;肖瑛,
2012)。第三,奋斗的自我十分依赖算计和工具性心态。 追寻成功和自我
发展的个体锻造出极强的竞争和算计意识(Hanser,2001)。 此外,尽管
个体脱嵌于传统关系网络,但亲属网络、家庭和其他关系均成为其追逐
成功的道路上可利用的资源,社会关系趋于工具化(阎云翔,2012;谭同
学,2016)。 第四,公共生活的真空。 从集体中解放出来的个体被限制了
公共参与的空间(阎云翔,2017),此时新家庭主义与民族主义占据了个
体意识形态,成为生活意义的来源( Yan,2021;阎云翔,2021)。 第五,消费主
义填补了公共生活的空白。 国家推动的消费社会的兴起形塑了个体的
“欲望自我”和“消费主体”(Rofel,2007;余晓敏、潘毅,2008)。 消费成为
建构自我认同的渠道和衡量个体成功的重要标志( Yan,2012;扈海鹂,
2012;徐京波,2013)。
“奋斗个体”精准地捕捉到了制度性个体化过程中形成的标准化的
人生模式和自我样貌。 它侧重描绘了在“国家—市场”引导下追求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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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利益和缺乏公共性的功利型个体面貌, 与许多学者所担忧的市场
侵蚀下“大我”消亡、“小我”当 道 的“无 公 德 的个人”相 对 应(许纪 霖 ,
2009;阎云翔,2017)。 然而,这一范式在理解本文案例时存在两点不足。
首先,对“国家—市场”塑造力量的强调,虽然有助于我们体察中国情境
集体,而奋斗个体则是为了自己(Yan,2013)。 另一方面,“奋斗的个体”表面上看类似于
罗斯(Rose,1992)提出的“进取自我”(enterprising self),但在本质上也有区别:进取自我
的基础是西方古典自由主义对个人自由、选择等自由权利的预设,带有对超越个体、超
越物质的自我价值的追寻;而奋斗个体缺乏古典自由主义的基础,表现出极强的物质
主义,越来越不关心政治,也缺乏公民义务(Yan,2012)。
4. 本文用“功利型”(utilitarian)一词对“奋斗个体”范式所侧重呈现的个体 样貌进 行概
括。 这里“功利”的具体意涵参照了贝拉等学者(1991)提出的“功利型个人主义”,特指
个体注重个人利益、物质主义并受理性算计的逻辑主导。 而道德哲学中的“功利主义”
( utilitarianism)有多个流派和复杂的意涵变迁,本文从朴素的角度理解功利,因此用“功
利型”或“功利性”的表达与其区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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