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6 - 《社会》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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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与家庙:滇西土官仪式的重构
制。明朝统治西南,一方面顺应地方政治传统,将佛教作为抚夷教化的
权宜之计,另一方面则随着财政与人口流动等政治生态之变化,以违反
礼教伦常为由打击土官,进行革土归流。边境官员所面对的困难是在
佛寺林立的土官政治中,重建象征王统的各级府州县之仪式。从林俊
毁佛改建玄化寺可以看出,流官试图在既有政治仪式中心重新建立一
套仪式正统,而庙学无疑是地方官祀体系中可以用来与传统佛寺相匹
敌、又最具有指标性的文化建设。玄化寺象征着土官政治与宗教的中
心,其腹地还包括了三百六十神祠的乡里组织,一旦废除土官,也就意
味着将以玄化寺为枢纽的政治宗教网络改为以庙学为中心的乡里社
会。本文无法在这里进一步讨论鹤庆府境内废土对乡里社会所造成的
影响,但无疑废土毁佛对西南土官政治有很大的威吓作用。
因此,邻近土官所面对的问题和危机是:如何在既有仪式架构上镶
入象征华夏文明的庙学架构。这些土官都明白,他们需要一个有别于
华夏文明的地方故事来说明其治理斯土斯民的正当性;同时,为符合朝
廷仪制,他们也需要建置符合华夏文明的礼仪以表臣服。于是,土官们
创置了一套两者兼容的仪制来表示其特有的身份。丽江木氏宦谱与蒙
化土官家谱是一个重要线索,而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这些档案背后的政
治势力的消长、社会网络以及知识传播的过程。
从文中两个个案的讨论可知:第一,土官有一套由联姻所建立起来
的网络,这股力量有助于将编写家谱的技术传播到北方与南方:北方丽
江木氏土官以及南方蒙化左氏土官都与白人世族联姻。木氏和鹤庆赵
氏联姻,经其介绍才结识永昌士子张志淳以及流寓杨慎等。之后木公
与张志淳详细研究土官礼制,才逐渐展开其建置宦谱和勋祠的工作。
在南方的情形是,白人里长张氏为巩固自身地位,抬高山乡“倮夷”左氏
为土官,并将女儿嫁给土官。张氏嫡母扶植了三代四位土官后,在正德
年间安排其孙左正与北方丽江木氏联姻,其后左正和木公大约在同时
撰写土官家谱。因此,在分析这两位土官如何造谱时,我们不可忽视联
姻网络在知识与技术传播层面带来的政治意义。
第二,家谱是一种符合华夏文明标准的文类,它提供给土官一套合
法的“他者化”叙事。华南地区的宗族与族谱研究已经拥有许多丰硕的
成果,这些研究指出,嘉靖大礼议后,南方人群开始以建立宗祠和编纂
家谱的方式来建构身份,从而引发一系列社会与文化创造活动(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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