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3 - 《社会》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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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2018 · 2
于汉藏之间,维持着某种文化共同体间的接触禁忌和中介过程,但以其
共同体内部的高度流动性来维护康区的生机。
康区是藏文化区域的一部分,但不能简单视同为藏文化的缩影。石
硕( 2017 : 46-50 )注意到,瞻对历史上受西藏地方政府管辖达 46 年之久,
迄今却没有一座格鲁派寺庙; 17 世纪的白利土司和 19 世纪的贡布朗结
(即贡布朗加),这两个曾控制康区大部的地方政权都曾与西藏对峙乃至
扬言要征服西藏。这两个突出的例子显示了藏区内部的多样性、复杂性
及其张力。外界刻板印象中的藏地形象是以西藏为主体的,阿来的小说
却展示了与石硕所言类似、与西藏不完全一致的康区。事实上,只有理
解藏族内部的差异性,才有利于正确理解汉藏关系,乃至理解中原与边
疆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阿来意识到在汉藏交融、融合过程中的辩证区
分,意识到康区所起的中介作用,比如他在《格萨尔王》中对岭国、木雅、
伽地三方关系模型的精彩建构。这是阿来小说最重要的意义之一。
阿来的这一视野源自他自身的处境和特质。他是出生并成年于马
尔康这一嘉绒藏族核心地带的乡村藏回混血,母语为嘉绒话,接受纯汉
式现代教育,最后成为以中文写作藏区生活的著名作家。在藏语中,
“ 康”本身就是边地的意思,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处于康区东北端的“嘉
绒”指的是靠近汉地的河谷农耕区,这一地区在历史早期被动地接受了
来自吐蕃的军事、政治、血缘和宗教的影响。这一特殊处境在阿来身上
表现为身份意识的模糊性、弹性和过渡性。他在广阔的嘉绒藏区游历
时,通过与当地老百姓的语言交流和日常互动,强调共同的嘉绒藏族身
份; 34 通过本文所分析的这几部长篇小说的写作,他塑造了一种相别于
汉地和西藏的康区形象;他容易被普通读者视为藏族作家的代表,他也
自觉不自觉地为藏族代言,如前述的让读者“读懂西藏人的眼神”;当他
面对国内外知识界发表讲演时,他强调要减少民族之间的差异,增加文
化共性,增进国家共识,如前述关于《瞻对》的对话。从作为边缘群体的
嘉绒、作为边缘群体的康巴、不大被承认的藏族, 35 再到国家公民,这是
阿来身份定位上的一条连续光谱,外界视其为何种角色,或阿来自己选
34. 主要体现在《大地的阶梯》这一纪实作品中。
35. 阿来在一篇发表于“腾讯·大家”的网络文章中,曾经直接描述过外界加在他身上以及他
自己感受到的身份认同困境。参见: 犺狋狋 狆 : ∥犱犪 犼 犻犪. 狇狇 .犮狅犿 / 犫犾狅 犵 / 190760075741437.犺狋犿犾 ,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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