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7 - 《社会》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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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局’。问题的核心是:我们把人和人之外的世界视为一种对立的、分
庭抗礼的、‘零和’的关系,还是一种协调的、互相拥有的、连续的、顺应
的关系”:(费孝通, 2003犪 : 442 )
能想到人家,不光是想到自己,这是中国在人际关系当中
一条很主要的东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我的差序格局就出来了。这不是虚构的
东西,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中国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里边的,是从
中国文化里边出来的。(费孝通, 1998犫 : 274 )
费先生所总结的中国文化的这四个特点,看上去是“各美其美”,即
对自己文化的自信和自尊,但这四个特点又充分体现出中国文化包容、
开放的根本特征,具有“美人之美”的文化基础。因此,只有充分地认识
到自己文化的特点,充分地“各美其美”,才有可能“美人之美”和“美美
与共”,在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里获得文化的自决权和自主权。
这些浩瀚博大、美轮美奂的思想成果,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用生
命来书写和完成的。自 1980 年开始,费先生就有一种“来日苦短”的紧
迫感,虽然他豪迈的自称“相逢如相问,老骥试霜蹄”,但是在“行行重行
行”的途中,看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而兴奋之余,总有一种人生将尽
的遗憾:“举头见春芽,心惊又一年”(费孝通, 1985犳 : 101 )、“行行未匝
月、触目惜流光”(费孝通, 1985犳 : 109 )、”“皓首低徊有所思,纸尽才疏诗
半篇”(费孝通, 1986犱 : 230 )。 1990 年后,从费先生深入展开对文化的
反思开始,这种遗憾便开始逐渐消失。在此年缅怀福武直的一篇文章
里,费先生想到“人寿原不应以天年为限”,“作为生物的个人固然各有
其自然的限度,但人之所以有异于其他生物者,即在天年之外又有可离
其肉体而长存的社会影响,亦即固然之所谓立德、立功、立言。”(费孝
通, 1990犪 : 298 ),而这种能够使个人超脱生死、不朽长存的力量来自于
其所归属的文化,尤其是中国文化中“上有祖宗、下有子孙”的历史意
识,这成为每个有生有死的中国人的最终寄托,同时“文化也得以一代
一代延续下去”(费孝通, 2002犫 : 336 )。
在一篇读《史记》有感的散文里,费先生透露出了自己历史观的变
化过程。费先生小时候读《史记》,觉得太史公“文中有我”,将自己的感
受融入了所写的历史人物之中。文革期间,当费先生因言获罪,出现了
与太史公类似的遭际时,“亲友侧目,门庭罗雀”,真切地体会到了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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