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8 - 《社会》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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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志在富民”到“文化自觉”:费孝通先生晚年的思想转向
公“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的心境。通过
太史公和自己的人生阅历,也真切地体会到书中人物的“啼笑悲喜”。
费先生将这种思接千载、心心相通的体验叫做“时间的空洞”(费孝通,
1993犪 : 161 )。如果说人与自然的“生态”史是一种进步的历史的话,那
么人与人的这种可以跨越时间体验的“心态”史不就是一部传承、绵续
的历史吗?在这个“生生不息、难言止境、永不落幕”的历史文化面前,
人生的意义除了融入其中之外,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费先生的这
种“自觉”正是所谓“我心光明,亦复何言”的儒家圣贤的境界。
这种非进步的历史观并没有减轻费先生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热情
和责任感,只是这种责任感由社会的发展变成了文化的传承:“我现在
越来越感觉到我这一生就像住在旅馆那样,最终是要走出旅馆门的,但
是我走了以后,还会有新的客人进来,连续不断,这个新来的人和我是
什么关系呢?”(费孝通, 2002犫 : 336 )他早年研究过士绅,到晚年自觉地
将自己认同为中国历史上绵延不绝、以“继绝学”为己任的士大夫中的
一员。他晚年曾干脆地回应一名英国教授对于自己身份认同的提问:
“ 我还是绅士,没变!”(王铭铭, 2005 )怀着这种想法,费先生年龄越大,
越显得有生命的活力。他说自己看陈寅恪的书,就是想到了两个字:
“归属”(费孝通, 1998犫 : 259 )。文化人要找的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是
在找归属,费先生一生不断地求索和反思,涓滴成流,也找到了自己的
归属:
我回顾一生的学研思想,迂回曲折,而进入了现在的认
识,这种认识使我最近强调社区研究必须提高一步,不仅需看
到社会结构,而还要看到人,也就是我指出的心态的研究。而
且我有一种想法,在我们中国世世代代这么多的人群居住在
这块土地上,经历了这样长的历史,在人和人中和位育的故训
的指导下应当有丰富的经验。这些经验不仅保留在前人留下
的文书中,而且应当还保存在当前人的相处的现实生活中。
怎样发掘出来,用现代的语言表达出来,可能是今后我们社会
学者应尽的责任。对这个变动越来越大、全世界已没有人再
能划地自守的时代里,这些也许正是当今人类迫切需要的知
识。如果天假以年,我自当努力参预这项学术工作,但是看来
主要是有待于后来的青年了。愿我这涓滴乡土水,汇归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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