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 - 《社会》2025年第3期

“当代中国的数字社会及其治理”笔谈

正，这种去人类化的因果链条直接突破了现行责任归属框架，无面对
面、无主体责任链、无可问责路径的实践场景也显著弱化了治理应 有
的可追溯性原则。
更深层的冲突还在于主流治理范式仍将机器智能视为一种工具，
试图通过与机器智能关联的责任链条完成间接归因。 25 问题是，所谓完
美的理论逻辑，在实践中却日益暴露出多重漏洞，比如，算法决策具备
数据学习、策略迭代等自主特征，任何单一主体都难以声称对机器行为
拥有完全控制能力，于是，治理实践便会陷入某种双重悖论：一方面，法
律无法赋予机器智能独立人格以直接追责；另一方面，简单将算法后果
归咎于人类开发者/使用者，又忽视了机器智能在数据处理、决策执行
环节的相对自主性。
这种主体认定困境的理论根源在于，传统治理理论的人类中心主
义基石被机器智能的实践所动摇。 在数据驱动的治理模式中，人类被
解构为可计算的数据分身 （ dividuals）， 26 其完整的主体意志被算 法 系
统肢解并重构；同时，机器算法因为其中立技术的伪装而成 为 实 际 治
理权力的载体， 进而在事实 上 使 经 典 社会理论 中具 有 自 由 意志和 自
主权力的理性行动者被降 维为 多 汇 聚 的数据 点 ， 且 因算 法 黑 箱 特征
使得治理体系的合法性根基（即主体共识与责任可归属性）面临 根 本
性危机。
笔者认为，人机混合治理场景催生的主体很难界定，本质上是人类
社会在向人机社会的转换过 程 中带 来 的结 构性 矛 盾 。 要 突破这一 矛
盾，需要同时超越人类主体与技术工具的二元框架和机器智能的准行
动者框架，并在承认机器智能有限自主性的基础上，以人机 社会整体
而不是以人类和机器智能分别为对象，建构责任分配的伦理原则与法
律机制。
其次，责任归属 27 的模糊进一步引发治理问责的机制危机。 现代治
理强调责任清晰，能明确认定谁对决策和行动后果负责。 然而，在人机
混合的行动中，责任链条往往跨越多个和多层环节后变得支离破碎。 在

25. 诸多归责依然以人类为责任对象，即使是间接责任对象。
26. Deleuze， Gilles. 1995. “Postscript on Control Societies. ” In Negotiations， 1972 -1990，
edited by Deleuze Gille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77-182.
27. 涉及治理的文献都会讨论归责议题，却极少讨论行动集体性对归责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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