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 - 《社会》2025年第3期

“当代中国的数字社会及其治理”笔谈

动的运行与反馈过程，此时，人类不仅被挤出治理主体之列，甚至还可
能会沦为治理的受害者而无力自救。 例如，在公共教育领域，许多国家
尝试通过算法对学生进行成绩排名，结果却因算法的歧视性分 层（基
于地理、族群、历史记录等变量）引发社会抗议，而涉事部门往往以算
法模型复杂而无法调整为由拒绝回应质疑，使得社会参与完全失去入
口。 三重连锁问题挑战了现代治理的基本预设，即治理必须明确可问
责的主体，算法黑箱却让治理悬浮在技术架构中，成为无面孔、无责任
的支配力量。
福柯曾指出，现代治理的权力并非集中式统治，而是通过无处不在
的规训机制实现的，这种规训不再依赖暴力或命令，而是通过统计、测
量、数据档案等知识权力机制实现个体的自我规范。 34 在机器智能介入
社会关系、组织行动、社会秩序的治理中，算法成为新的规训技术，通过
评分、排名、推荐等软性控制形式引导人们的消费、就业和教育选择，改
变个体的行为偏好与社会期待,例如，平台算法通过信用评分、兴趣偏
好和点击行为对用户建模，并以此决定其能接触到的信息范围、产品价
格和服务等级。 这种深层编码的治理不再表现为外在的行政命令或法
律制裁，而是一种无声地隐含在算法逻辑下的选择结构，使人类在自觉
接受算法安排中失去主体自主性和能动性。 算法即规训，它不命令，却
通过数据标签和模型运算引导个体向预设方向行动；它不处罚，却通过
评分差异实现对人群的筛选和区隔。 这种算法权力虽无形但有效，呈现
出隐含却强势的主导性的治理特征。 算法的运行表面上好像没有明确
的权力中心，可实际上，每一个数据维度的设定和每一个模型参数的调
整，都在暗中塑造着社会资源的分配格局和个体的生存机会，进而建构
并维系着新的社会秩序。
由算法主导的治理切断了传统治理依赖的“透明—参与—问责”链
条，透明性因黑箱而消失，参与性因技术壁垒而被剥夺，问责性因责任
主体虚化而无法落实，从而让人机社会的治理陷入技术利维坦的困境。
机器智能以效率之名吞噬了治理的社会合法性， 人类社会却难以用现
行制度框架对其进行约束。 从这个意义上说，机器智能引发的不只是治
理理论与实践的危机，还是对社会秩序的根本性挑战。 如何在人机社会

34. 福柯，米歇尔.1999.规训与惩罚: 监狱的诞生[M].杨远缨、刘北成，译.北京：生 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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