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8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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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民性为中心的科学实践
语赋予了妇女以平等和解放的集体身份,但吊诡的是,陕西省南郑县1953
年上半年度的卫生工作总结指出,“无痛分娩要选择农村妇女, 因为知
识分子脑子很敏感”。 23 文明“知识分子”的“敏感”反而使这一“现代”技术
失败,我们不禁发问,精神预防性无痛分娩所要塑造的是什么样的产妇?
苏联精神预防性无痛分娩试图制造有纪律、文明、合作的产妇。 妇
女的镇静行为是无痛分娩的要求,强调产妇冷静、不吵闹并配合医护人
员, 甚至要做“文明” 产妇, 因为医生在无痛分娩中是权威的。 哈伯
( Haber,2013)认为,俄国传统文化和苏联文化都要求分娩妇女高度的
自我控制,但前者认为这是避开邪恶之眼的方式,后者认为自我控制是
文明的要求。中国社会同样强调,“只有听取医护人员的话,才可以完全
享受无痛分娩的幸福”(第二军医大学医院妇产科,1952:102), 在无痛
分娩中,“一切都交给医生,相信医生”。 安秉日( Ahn,2013)甚至提出,
妇女在大声喊叫或表现出不合作时, 就会被认为对社会主义医学缺乏
信心。 本欲强调产妇在分娩中积极参与、产妇和医护平等合作的无痛分
娩,在现实中却生产出了权威的医生和被要求“配合”的产妇。 事实上,
除了报章对无痛分娩成功的个别妇女有所介绍外, 有限的资料似乎无
法呈现妇女的“解放”感知。疼痛与阶级话语、解放话语的勾连悖论性地
使妇女具身化的生育行为隐匿于文明中。
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 不被言说的产痛在生活世界中被以何种方
式应对? 直到 20 世纪 90 年代,仍有大量妇女选择居家分娩,甚至由产
婆接生。 一位妇女说:“丈夫是初二去请的接娘,路远,第二天早晨才回
来。 她一到就用手抄,活动下身,2—3 个小时检查一次,检查两道以后
就开始肚疼……我们这里大多数妇女是肚子没疼就去请接娘, 有接娘
在身边经管方便,她们住两三天也没啥。 请医院医生来,她们一看不到
时候就又走了”(高小贤,2006:186)。 产婆对产妇的“经管”恰恰回应着
无痛分娩试图达致的对妇女疼痛的体察和理解, 这种感同身受和照护
具有疗愈的品格。产婆的“经管”提供着妇女分娩所需要的技术、知识和
情感支持。 精神预防性无痛分娩本欲实现的对妇女疼痛的体察,却在实
践中被以医护人员为主体的表格化的疼痛评估所置换,“征服疼痛”在
推进中过于关注“无痛”而忽视了生育的“自然”。 在人民性叙事中,专
业医护人员和妇女同为主体, 但技术背后隐含的医疗化又解构着这一
23. 参见:《南郑县五三年上半年度卫生工作总结》,陕西省南郑县档案馆,档案号:098-16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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