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8 - 《社会》2020年第4期

明代上供物料制度运作与财政白银化的逻辑 ： 以景德镇官窑烧造改革为例

在摆脱市场与非市场的简单二元对立上 ， 社会学者所熟悉的结构 ／
机制叙事值得历史学者借鉴 。 波兰尼 （ 犓犪狉犾犘狅犾犪狀 狔 犻 ） 强调 ， 经济活动镶
嵌在特定的社会结构之中 。 人类经济活动可分为三种制度模式 ， 即互
惠 、 再分配 、 交换 ， ２ 这些模式并无高下之分 ， 市场交换不过是其中一
种 ， 且其在传统社会中往往处于边缘位置 ， 重要性不及互惠与再分配
（ 犘狅犾犪狀 狔 犻 ， １９５７ ： ２４３－２７０ ）。 经济社会学家泽利泽 （ ２００９ ， ２０１８ ， ２０１９ ）
关注经济与非经济因素的复杂互动 ， 她试图说明 ，“ 市场无法逃避地 、 持
续地 、 多姿多彩地受到人类意义系统和可变的社会关系的塑造 ”（ 泽利
泽 ， ２０１８ ： ２－３ ）。 这种互动要求我们超越对立论与还原论的观点 ， 寻求
各个生活领域之间的相互联系 。 这些研究提示我们 ， 应当在特定社会
背景下考察不同经济制度模式在其中所处的位置 ， 而非简单地将历史
过程视作某种经济制度模式发展的不同阶段 。
回到传统中国 ， 大一统王朝国家的资源征调制度长期对经济活动
起着主导作用 （ 王毓铨 ， ２００５ ： ７０６ ）， ３ 明代景德镇瓷器的进贡过程本质
上就是王朝国家基于差役征派而完成的资源征调体系的一部分 。 景德
镇位于江西省浮梁县境内 ， 为明清四大镇之一 ， 瓷都之名远扬海外 ， 相
关陶瓷史研究众多 （ 可参见徐文 、 江思清 ， １９５６ ； 江西省轻工业厅陶瓷研
究所 ， １９５９ ； 犇犻犾犾狅狀 ， １９７６ ； 许涤新 、 吴承明 ， １９８５ ： ５５５－６０２ ； 梁淼泰 ，
１９９１ ； 佐久间重男 ， １９９９ ； 方李莉 ， ２００２ ； 罗苏文 ， ２００７ ； 刘朝晖 ， ２０１０ ； 金
$阳 ， ２０１０ ）。 这些研究或隐或显地流露出一种倾向 ， 即将官手工业与
民间手工业对立起来 ， 将明中期官手工业的改革视为由非市场经济向
市场经济转变的节点 。 为此 ， 本文试图从王朝国家资源征调视角出发 ，
重新认识与理解明代景德镇官窑烧造活动的变革与意义 ， 从一个侧面
探讨明中期财政白银化的形成逻辑 ， 进而为反思明中期社会和市场变
化的性质及其与王朝制度的关系提供一点线索 。
一 、 明初上供物料制度架构及其在景德镇官窑烧造中的体现

明代将上供皇室的特产与供政府运作所需的各种物料统称为上供

２． 波兰尼一度提出了包括家计模式在内的四种模式 ， 但在其后期著作中将家计模式归入再分
配当中 。
３． 吴承明 （ １９８５ ： ２１７－２４６ ） 指出 ， 终明之世长距离贩运在整个国内市场交易中依然十分有限 ，
而在有限的长距离贩运中 ， 大部分是由于赋税缴纳而进行的粮 、 布 、 丝织品流通 。 这种状况到
清代随着市场的发展与财政体系的转型才逐渐发生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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