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6 - 《社会》 201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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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族与世界之间:莫斯对文明与文明研究的构想


   然而,由于“民族志区域”的提出者不敢直面“文明”一词,因此,他们并
   没有给予“民族志区域”某种真正经验的界定。其结果是,其先辈在研
   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划出的过于截然二分的界线,照样让这些有建树
   的人类学家在尊重“他者”中保持着西学的“唯一文明”身份。
       莫斯早已指出,通过混合国族主义与世界主义两种思想, 19 世纪
   西方误以为自己将变成世界的“唯一文明”。否定被研究区域的文明属
   性,也包括否定西方是一种文明,因而,似乎不存在这种“唯一文明”的
   意思。然而,区域研究那种否定地区文明属性的做法,却必然导致这类
   研究的倡导方凌驾于被研究区域之上,这一结局可谓是西方中心的“唯
   一文明”的一种变体。
       在亨廷顿( 1998 )“文明冲突论”这个例外中,诸文明似乎恢复了它
   们原有的身份,其 灵 性、精神、情 感和 道德 判断 上的含 义 重 新 得 到 确
   认。 9 然而,作为西方区域战略问题专家,亨廷顿依旧以西方的“唯一文

   明”的实现来畅想世界秩序的未来,因而,也依旧将其他正在复兴的文
   明视作对于这一秩序的威胁(“冲突”就是指这种威胁)。
       莫斯用文明来界定区域,致力于指出,被我们研究的地区存在着文
   明所带有的所有含义,包括这些地区的创造,自豪感,自我认同,处理与
   “他者”关系的“为人之道”,借鉴与拒绝借鉴的辩证法,传统的守护与复
   兴,以及所有这些构成的超社会的道德生境。要理解诸文明,先要理解
   其区域存在的伦理理由,避免一味“推己及人”,以“我者”的文明推衍其
   他文明的“社会心理”。
       在预见了区域研究之同时,莫斯也预见了 20 世纪后期学界所谓的
   “全球化”现象,并对它保持警惕。在他看来,“唯一文明,除了较为进步
   外,不一定就带来好处和幸福”,而我们也并不能确定,这种文明是否真
   的在诞生。尽管文明之间的互动越来越频繁而密集,但文明唯一化并
   未成为现实,迄今为止,文明一直是多元的。我们的时代也持续在矛盾


   9. 亨廷顿也得出了文明是实体的结论。他得出这个结论,不是偶然的。亨廷顿受到了布罗代
   尔文明史论述的深刻影响,而这一论述与涂尔干、莫斯早在 1913 年就发表的《关于“文明”概
   念的札记》有着直接关系。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第二章,罗列了大
   量对他有启发的前辈文明研究者的名字,包括经典社会理论家如韦伯和涂尔干,世界史学家
   如汤恩比、布罗代尔和华勒斯坦,也提及了涂尔干和莫斯的《关于“文明”概念的札记》一文(亨
   廷顿, 1998 :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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