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8 - 《社会》201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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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策略性:农业技术变迁中的政治因素
二、研究进路
现有西藏研究文献对以上问题少有理论解释。好在西藏冬小麦推
广并非孤例,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都发生了以大规模品种更替为
核心的农业技术变迁,带来了粮食产量的高速增长(农业部计划司,
1989 )。对此,经济学家已经投入不少关注,他们用制度变迁理论中的
“强制性变迁”解释这一现象:国家通过人民公社实现了对农业生产的
介入和控制,因 此 运 用 行 政 命 令 即 可 实 现 技 术 变 迁 (林 毅 夫, 2008 ;
犠犻犲狀狊 , 1982 )。本文同意这一解释的基本预设,但由于研究目标的原
因(其主要目标是分析改革后中国农业的诱致性变迁,此前的强制性变
迁是参照对象),现有解释框架过于简单,往往将农业技术变迁视作国
家单方面推动的结果。事实上,诺斯( 2008 , 2013 )一直强调,制度变迁
是众多参与者不断博弈的过程。换言之,在农业现代化中,国家并不能
单方面决定制度变迁的结果。
对此问题,众多对绿色革命的研究已有深入探讨。 20 世纪六七十
年代,许多第三世界国家都开启了以种植品种更替为核心内容的绿色
革命。虽然这些国家的农业组织形式各有不同,但无论是坦桑尼亚等
国的集体农庄,还是印度等国的“地主—佃户”模式,它们在以下方面都
与中国类似:采用何种技术的权力主要不在农民手中,政府可以发布命
令强制推广新品种,土地所有者则乐于执行政府命令。然而,除少量技
术性因素外, 3 多数国家的绿色革命却由于农民的抵制 4 而远不如中国
成功,甚至濒临失败(斯科特, 2011 ; 犆犲狉狀犲犪 , 1985 ; 犛犺犻狏犪 , 1991 )。
为什么不能决定“种什么”的农民对新技术的抵制在很大程度上能
成功?对此,斯科特( 2007 )在研究马来西亚绿色革命时提出了“弱者的
武器”的概念。他指出,第三世界农民很少在税收、作物分配、发展政策
等问题上冒险直接对抗权威,但他们依然能够通过偷懒、装糊涂、开小
3. 相关国家推广的新品种大致符合当地环境。虽然新品种在新地区肯定存在某些不适应,
但农业生产本就是适应环境的过程,不存在完美契合。具体来说:第一,生物自身有环境适应
性;第二,品种可以人为改良;第三,生产条件也可以改变(例如,灌溉工程能使高需水作物在
干燥地区种植,梯田能使平原作物在山区种植),但后两者需要农民的配合和努力。
4. 可能的原因包括:第一,小农观念中固有的“保守”会使他们倾向于不认同新技术;第二,新
技术虽然能带来增产,但在其他方面也可能损害小农利益。因而,在纯粹认知原因外,“保守”
在更大程度上是小农对新技术与自身境遇的合理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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