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 - 《社会》2025年第1期

社
社会·2025·1会·2025·1

人民与家国：“大国小农”的治理逻辑 *

周飞舟

在先秦的古典文献中，“人民”出现的次数较少，与“民”的用法接
近，大多与“君”相对，论及政治时最常使用。 以《孟子》一书为例，“人
民”通篇只出现一次，“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 宝珠玉者，殃必
及身”（《孟子·尽心下》）；而《孟子》中“民”的用法则超过百次，其中最
著名的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 君和民的关
系是儒家政治思想的主体，也构成了中国传统社会意识形态的主流。 这
种关系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民惟邦本”。 因为民为邦本，所以才有“政在
养民”和“保 民而 王 ”的理论，如 果不 重视 民，则 国家不 宁 、君 位 不 保 ，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种理论的延伸。更进一步的说法是孟子的
“民贵君轻”论和荀子的“立君为民”论，所谓“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
之立君，以为民也”（《荀子·大略》）。 先秦儒家的这些思想，很多被看作
是理想色彩甚浓的价值判断， 与历史事实不符。 结合传统社会的政治
史，我们看到的大都是专制君主压迫和奴役人民的历史，所以在近代以
来兴起了“阴法阳儒”说，认为传统政治以儒家立君为民之名，行法家尊
君抑民之实，有些甚至将传统政治一概否定为黑暗的专制统治。 将儒
家的民本理论视为名不副实之“名”或者简单归纳为不可实现的理想
主义，是对中国传统社会简单化、概念化的处理，无助于我们理解中国
连续、统一、灿烂的历史文明。 本文试图提出一个分析国家与人民关系
的探索性框架，以理解传统社会中基本的治理逻辑，梳理民本理论在
历史中发挥的作用。 为了避免嫌于空洞的理论讨论，本文以最能反映
国家与人民关系的土地制度为切入点，对田制、人才选拔制度和家族
制度展开宏观的考察，以社会学的视角对传统社会结构及其治理逻辑
展开讨论。

* 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乡村振兴战略下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理论与实践研
究”（ 22&ZD189）以及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重点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共同富裕重要思
想的阐释研究”（ 21SRA028）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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