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2 - 《社会》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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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志在富民”到“文化自觉”:费孝通先生晚年的思想转向
自社会的病痛更加重要”,他的理 想就 是要“学 社会科学去治 疗社会
的疾病”(费孝通, 1987犮 : 387 )。这 种 救 世 务 实 的 想 法 贯 穿 于 费 先 生
一生大部分的时间,因而他在学科问题上格外强调实践,晚年转向强
调理论和文化的变化实际上也正是来源于对学术实践的反思。这方
面的转变表现在费先 生 对很 多问 题 的看 法上,可以 费先生对 严复和
伊藤博文的看法为例。
中国的知识界有着“严伊同学”的传闻。两人同赴英伦学习海军,
结果回国后,一从事于翻译与思想,一从事于维新与富国强兵之实务,
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多以为严复“比伊才高”但功业实逊于伊。费先生
说他最早无条件地接受这个说法,在看过严氏译著之后,则产生了“严
胜于伊”的想法:“功虽显赫,昙花易逝;言留于世,流久弥长”(费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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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 犵418-419 )。但是从“文化大革命”时期起,费先生的看法发生了
改变:“我觉得个社会的生产技术不改变,生产力发展不起来,外来的思
想意识生不了根,会换汤不换药,旧东西贴上新标签。从这方面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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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逊于伊了”(费孝通, 1982 犵419 )。书和理论固然重要,“我们也有一
个风气,书中出书,……书,书,书,离不开书,很少到实践里去。我很崇
拜的严几道先生也没有脱离这么个传统,他没有把真正科学的、实践的
精神带回来,带回来的是资本主义最上层的意识形态的东西。”(费孝
通, 1982犪 : 229 )这是 1982 年的思想。到 1993 年,在《略谈中国社会学》
一文中,费先生又提到严复的事情,但是这次的看法却是“严远胜于伊”
了:“事过百年重评再估,不能不体会到严氏的选择具有深意。他似乎
已洞察到思想意识在社会演进中的关键作用。西方文化的勃兴从表面
上看是它的坚甲利兵,而其科技的基础是在还是 19 世纪的启蒙思想,
而《群学肆言》即是其中的一块基石。……改革社会的风云从此风靡全
国,不能不承认严氏的远见超众。”(费孝通, 1993 : 246 )。
其次,是从看重西方文化到中西文化并重,并越来越偏重中国文
化。费孝通先生以新式教育启蒙,早年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国学基础不
够牢固, 1 中学也是留学生办的新学。“接着上了教会办的大学,从东吴
1. “我没有进过私塾,没有受过四书五经的教育。连《三字经》《百家姓》也没有念过。”(费孝
通, 2002 : 346 );“要是说‘国学’,那么我的基础就差得多了。我认为所谓国学,不仅仅是懂得
古文,还要对中国的哲学思想、人文思想有深刻的理解才行。我在这方面没有下过工夫,基础
不够扎实,研究得也不够深入。”(费孝通, 2003犫 : 4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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